Friday 28 April 2017

On Call 十八个小时

纯粹想记录这一天——4月24日,我人生第一次不以病人的身份在医院呆了那么久。将来在我的职业生涯里,这个纪录会被打破,而On Call将会变得习以为常。在医院连续呆上18个小时,对本医学院的医学生来说是太长了。

在此先说明,医学生的On Call和医生的On Call有差别,基本上我们是来观研的,所以并不是真正地值班。我们该做的,是尽量学习一些技能,譬如说如何接生和做阴道检查。因此,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是到处“漂浮”,对产房的运作一点帮助都没有。

由于是假日,所以我们必须从早上8时值班到下午6时。其实应该没什么压力,如果校方没有规定我们必须完成多少次接生和检查的话。身为男士的问题是,有多少个女士会愿意让我检查下体?在妇产科的几个星期里,我发现我的脸部皮层增厚不少。估计再过几个星期,我的脸皮就可堪比象皮了。那一天,我花了大半天“狩猎”愿意让我做检查的妇女,被拒绝了很多次才完成了一项。心灰意冷的我,觉得下午能成功的几率也不会增加,便在午饭后溜进手术室观看手术。在冰冷的手术室站了几个小时,看了一项剖腹生产和两项“子宫清理”手术。出来后,便赶去上临时补的课。上课所讨论的个案是宫外孕,病人即将在晚上8时进行手术,教授鼓励我们前往观看。

在病房上完课已经是傍晚7时,虽然觉得疲累,但是我在那里也只不过是站着,身体还撑得住。吃完晚餐我又回到了手术室。谁知病人还没抵达,所以我们干脆先进手术室看另一项手术。晚上9时半,终于轮到了那位病人。当麻醉师正准备打麻醉剂的一刹那,医生接到通报一位孕妇子宫里的婴孩情况不稳定,要即刻进行紧急剖腹生产。我们眼睁睁看着我们苦等的病人被送出了手术室。待那项剖腹生产手术完毕,已经是快午夜了。听说医生有意推迟下一项手术,我不断地在手术室默祷,期望手术可以如期进行,不想让我酸痛的双腿白站一场。

在上帝的怜悯下,之前那位病人再次被推入手术室,并躺在手术台上近两个小时。我发现我夜愈深,虽然身体疲惫,头脑却愈清醒。这可能是肾上腺素的作用吧。尽管五个小时后我又必须回到医院,我还有兴致去吃宵夜,只可惜同学们都不奉陪。

回到房间,洗澡后躺在床上闭着眼,我思索着往后身为一名医生的生活。这样的日子我可以熬多久?从小就注重睡眠时间的我,能不能够适应不规律的睡眠模式?只期望到时船到桥头自然直。

Saturday 22 April 2017

爸爸的六十岁生日

四月二十一日,是爸爸的生日。我也忘了上一次和爸爸庆祝生日是什么时候了,应该是中学毕业后一年吧,因为那一年之后的每一年的四月,我都在外地求学。

原来爸爸都这么年老了,若不是这个数字,我还没觉得什么。上一次爸爸刚刚年过半百时,我还在宽中念初一。正值青春期的我,不晓得岁月的残酷。就算上了医学院,自己也会忘了当岁数不断地增加,身体也不断地衰弱。回想起来,几年前开始厌烦和爸爸说话总是要重复多遍,有时干脆不说了。还有,厌烦爸爸总是丢三落四。

每一次我回家度假(老爸说现今家就是我们的度假村),常常面对诸如此类的事情,难免会不开心。可是当我离开家里一段时间之后,就会善良地认为爸爸只是老了。

爸爸到了这个岁数,对待生活是怎样的一个态度呢?会不会好像当下的我,外表看起来轻松淡定,内心却珀涛汹涌?这十年来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,妈妈早就无法招架,爸爸却从不透露半点柔弱。我曾为他担忧,害怕他情绪压抑在心里太久会崩溃。不过,爸爸似乎自己有一套解压的方式。可能和我比较起来,他没那么多愁善感吧,对事情不会纠结。

在爸爸生命的第五十九个年头,他抱起了第一个孙子。这一年,孙子也必定继续为爸爸的生活增添更多的欢乐和意义。而我,不敢想象我的六十岁,只能祈祷爸爸还有多几个十年。

Saturday 15 April 2017

首周妇产科

准确地说这应该是我在妇产科学习的第二个星期,只不过第一个星期是迎新周,我们还不算真正地“上阵”。

之前有说过这将会是我医学院最难熬的九个星期,因此自己也决定要比以往更加地努力用功,不可怠慢。实话说,我过去一直说要更加努力,但是始终无法保持破釜沉舟的决心。要有高效的自律不是那么简单的。一部分的原因,是自己不愿意放弃之前的生活模式,导致时间管理出现了问题。譬如说,年头的规划是每天要翻几页的课外书,为了坚持做到这一点,我会安排时间看看书,即使是没读完课本。

上一周开始,我更换了读书的“策略”。我一天的行程不再是以时间点为导向,而是以该完成的事项为准。从前我都把一天的时间分割成块,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。举个例子,如果下午二时到四时是温习功课的时间,四点钟一到我便会停止念书,就算还没读完该读的。这一次,我决定把该念的章节都读懂了,才去做其他事。这一种模式的好处是我可以更加掌握知识,不再只懂半桶水。至于坏处就是我必须牺牲其他的活动了。

过去的一个星期,我都坚持把在医院看见的病例回家查看一遍。为了达到这个目标,我把睡眠时间推延了。虽然效果还不错,至少我不会在教授面前显得愚笨。可是,快接近周末时我便受不了,晚上很难睁眼念书了。我还有七个星期呢,一定要好好利用时间去了解该懂的妇产科病症。

我觉得这一个新的学习模式还不错,只是需要更多的专注力。如果时间安排妥当,我还是会有空闲消遣和运动的。除此之外,我也要祈求上帝让我遇见善良的病人,毕竟不是每个女病人都愿意让男医学生检查下体的。感谢上帝上一周有位病人愿意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。就让我凭信心盼望接下来的日子有少些拒绝吧。

Sunday 9 April 2017

选修课

大多数的医学课程,都会有一年的选修课。大多数的医学院都会把这一年安排在医学系四年级。至于我的医学院,这一年则是在医学系五年级,也就是毕业前的那段日子。选修课,顾名思义就是学生有自由选择要修的学分。有些医学院让学生可以选择在其他国家选修任何一样,譬如说音乐、语文、历史等等。我的医学院呢,像我这样向往探索其他领域的学生就没有这个福气了。我们只可以自由地选择医学界里五花八门的其中一个专科系。由此看来,我的医学院的确与众不同。

由于摩纳士的本校是一所澳洲大学,所以我们每一位学生都有机会分批在澳洲呆三个月。往年,校方会让学生填写自己想去的月份,然后再做安排。今年,校方先自行随机把学生安排好了,如果不满意,学生可以自行替换。

这就是我今天要讲的重点了。老实说,这是一场灾难。那些情侣们,当然是希望可以和情人携手到处游玩,这一点我可以理解。另一些同学认为如果早一点到澳洲,结识当地的医生并要求一封推荐信,可以大大地增加在澳洲工作的机会。这一点我也可以理解。看来我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。就这样,那一天我们的面子书页面充斥着大家要求替换的帖子,说是个股票交易所一点都不夸张。除了像我一样对安排结果满意的人,大家都表现得极度渴望。有一个四年来不曾和我说话的同学,也发简讯询问我是否有替换的意思。另一个同学竟然愿意奖励我马币一千五百块钱,还不停地向我施压。我觉得这过分了一些。当然,我不会为了谁牺牲自己的利益,我有我一起去的朋友。

另外,我意识到我们即将毕业了。我最舍不得的还是我的朋友们。明年,我们已无法一直见面,思念是从那时开始。悲哀的是,毕业前的那段日子,我们却无法共创最后的美好回忆。我和室友扬贤的缘分也算是尽了,我们不会一同前往澳洲。这种分离的感受堪比中学毕业那年。坚固的友情虽然不会轻易地变淡,可是将来还能有多少机会聚聚畅谈?无可避免地,我们将重新塑造自己的朋友圈,每一个里程碑,每一个新调整。这就是人生,敢问人生最后的一刻,除了伴侣,最终的好友会是谁?我希望还是你们。至少,我心里有你们。

Saturday 1 April 2017

我在儿科部门的日子

九个星期的日子转眼过了,我还有九个星期就放假。

就让我为这九个星期在儿科的学习做个总结吧。

先从教授们讲起。我有幸让四位教授教导。其中两位是迎医生和许医生,她们给我上的是临床课。另外两位是斯里兰卡籍的尼米,和也是考古学家及神学家的邓医生。他们当中,和我们相处较久的是迎医生和许医生,所以我们对她们有较深的情感。也许是小儿科专科的缘故吧,她们对学生都非常地关心。这让我们对她们非常感恩。至于尼米医生,我和他有缘无分,是我最不满的教授,在这里就不多说了。邓医生也是一位好导师,也很亲切。

学习方面,最大的挑战是为小孩们检查身体。在马来西亚,儿科病人的岁数通常是小学之前,而医院里大多是婴孩。因此,要检查他们绝非易事。接触婴孩的方式也和成人有所不同。一岁以上的婴孩已经认得熟人,所以会对陌生人感到恐惧。总括来说,检查婴孩要随机应变,不能一味地跟着系统。假设婴孩还没开始哭闹,就要趁此机会先用听诊器听听肺部和心脏。最重要的是,我们必须和婴孩们好好打交道。此外,由于婴孩们还在牙牙学语,无法准确表达症状,所以疾病在婴孩身上的显示方式也不同。

如果你问我将来是否会选择攻读儿科,目前的我还是无法给个答案。儿科固然有许多有趣的地方,譬如说可以和小孩玩耍。可是,当我看见有些疾病出现在他们身上时,心里是难受的。有个四岁的男孩因为昏迷入院,血糖过高而被诊断为糖尿病性酮酸中毒。这是由于身体缺乏胰岛素,糖分无法被细胞吸收,使得细胞被迫化解脂肪为能量,这个过程导致血液过酸,大脑因此陷入昏迷。一个原本好端端的男孩,却无端端患上了第一型糖尿病,从此一生必须时时注射胰岛素,这让谁都感到难过。医生们无法给家长做出解释,只能给予辅导。

基本上,不是每个入院的病人都可以痊愈地出院。身为医学生,面对如此悲哀的事情心情自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。可悲的是,由于我们必须保持专业,再加上长期暴露于不幸的事,难免情感变得迟钝及麻木。最终,这个最需要人性的职业,是否会剥夺了医者的人性?